托尔斯泰读完契诃夫的《宝贝儿》,大为感动,在跟高尔基聊天的时候一边哭一边说:这跟一位贞洁的姑娘编织出来的花边一样。她们把所有的幸福的梦想全织在花纹上边……她们的全部纯洁而渺茫的爱情。
托尔斯泰生活的十九世纪,正是蕾丝花边这一装饰方法被广泛使用的黄金年代。虽然从二十世纪开始,蕾丝花边已经用得并不常见,但它的象征意味却依然如故,那轻柔繁复的图案就如同女人做不完的梦一样,令女人着迷,也让男人倾心。
1990年,郑智化推出了经典专辑《堕落天使》,其中一首歌就是《蕾丝花边》。据郑智化本人的同名自传《堕落天使》中所说,这张专辑讲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他曾经在深夜的街头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对她的满口粗话和胸前刺青印象深刻;两年后,他在一家小店看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她一边忙得团团转,一边还要照顾几个月大的孩子,事后他陆陆续续地听说了这个叫阿玫的女孩的许多故事,她的不幸和要强让他非常感动,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她胸前的刺青。
郑智化在书中写道:我爱上阿玫了!不是那种爱!我不想拥有她,但是想看她。可能是因为她的故事,可能是因为她代表一种为爱牺牲自己的女性典范,可能是因为她和时下的女人都不一样……太多的可能了,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我想看她!在专辑的文案里,他进一步写道: “天使”,因为有一张干净的脸,却常做肮脏的事。“堕落天使”是一首歌;也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堕落天使”写一个被现实和爱两边玩弄的世间女子。这场人生,她扮演过孩子、扮演过女人、扮演过很多角色,但是她从未扮演过自己!“堕落天使”写这个时代迷惑的你我,也写你我对这个时代的迷惑……
了解这么多背景资料后来听《蕾丝花边》,自然可以迅速被这首奇特的歌打动。“我迷恋你的蕾丝花边/编织我早已绝望的梦/当我悲伤的泪滑过你的胸前/人世间凋落几个春天”,悲伤的情绪来得凶猛而突然,郑智化的声音也灰暗低沉之极,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这个女孩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无力改变什么。“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我不再与世界争辩”,郑智化的眷恋中,有怜惜,有无奈,有对女孩和自己的恨,也有对这个世界的恨,与其说他在眷恋这个女孩,不如说是在眷恋一种让人爱恨交织的命运无常。他不再与这个世界争辩,因为他已经迷惑不解于一切何以如此,也已经心灰意冷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就像后来有人跟郑智化讲述阿玫接连遇到的不幸的时候,他说:我没有心情听下去,我不关心事情后来怎么样,结局怎么样都是一样的!我一个人在黑暗中走着,像失去了什么……
郑智化借助了一个最好的意象来讲述一个女人的命运和自己的痛苦,成就了一曲绝望的歌唱:蕾丝花边本来象征着最美好的梦想,而这个梦想却破碎得那么早,那么彻底,让人一眼看尽了人世间的残酷真相。结尾处,郑智化自欺欺人地唱道:如果离去的时刻钟声响起,让我回头看见你的笑脸。也许他能看到那张笑脸,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种感觉大概就像他在同张专辑另一首歌里唱的:我用一转身离开的你,用我一辈子去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