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宾斯坦:能不能把手指抬高些
贾晓伟 于 2017.08.21 19:18:37 | 源自:深圳特区报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10.00/10

本文说的鲁宾斯坦是阿图尔·鲁宾斯坦,波兰裔美国籍的钢琴家,并非两个19世纪在俄罗斯深具影响的音乐家——安东·鲁宾斯坦与尼古拉·鲁宾斯坦。但巧的是三人都与钢琴密不可分,尤其尼古拉,他作为柴可夫斯基的老师,是其音乐的重要推介者。尼古拉引荐梅克夫人与柴可夫斯基相识,成就了一个后人津津乐道的传奇。

阿图尔自从走上音乐之路,便深受另两个鲁宾斯坦影子的折磨,甚至有人问他是否安东·鲁宾斯坦的私生子。当然他要比俄罗斯的鲁宾斯坦幸运得多,也长寿得多(1982年以95岁高龄去世)。影响力更不待言,阿图尔是世界性的。在高峰时期,他每年要举办上百场音乐会,热情饱满,是有名的好好先生。钢琴家群落里既然有易怒的霍洛维茨,隐匿的古尔德,取消演出成癖的米开兰基里,也会有热爱舞台,又喜欢听众的鲁宾斯坦。他一生荣华富贵,财运滚滚(画家达利曾为他设计室内装潢)。既然登台从没带来心理困扰,他就无需自我怀疑与追问。

涉及鲁宾斯坦,不能不提霍洛维茨。两人同在美国,远离故土,都是以弹奏浪漫作品闻名的一代大师。从鲁宾斯坦的回忆来看,霍洛维茨为人高冷,瞧不起人,甚至故意把他放到低于自己的位置。轻慢鲁宾斯坦或他人是霍洛维茨的家常便饭,有时尽管出于无意,但点点滴滴,尽在当事人心头,其间故事不胜枚举。撇开人品与道德绑架,就我的趣味而言,霍洛维茨的琴艺要高于鲁宾斯坦。前者属于浪漫主义之灵的魔鬼附身,后者则是浪漫者生命热情的象征。前者鬼魅,上天入地;后者人间,并不逃逸文本限定。当然,人人爱鬼,又怕鬼,与霍洛维茨打交道多是如履薄冰。他会蔑视,找人的麻烦,但与鲁宾斯坦在一起,则如沐春风了,健康,舒坦,大家都好,音乐是烹制的共享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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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霍洛维茨弹琴的手指是趴在琴键上的,能弹出大的力度对比,让人难以想象。鲁宾斯坦的手指是蜷曲状,像要在琴键里捕捉什么。有人说鲁宾斯坦弹琴姿势造作,他总是把手指高高扬起,视觉上给人一种要干大事的预感。我看过一些影碟,鲁宾斯坦的手指的确抬得高,即使弹轻柔段落也是如此。他自己或许认为这是要听众肃静,如同一只给自己下令的隐形指挥棒,从高处秘密下落。

    虽然就魅力而言,鲁宾斯坦略输霍洛维茨,但在肖邦作品的演绎上,却堪称第一,无人匹敌。他的肖邦氛围朦胧,旋律线修长,高贵。打个绘画比喻的话,他一只手擅长着色,另一只手则擅长力度刻画。肖邦在他的弹奏下空灵而实有,吐字清晰,又不失柔情,特别有青春的感觉。当然,在鲁宾斯坦成为肖邦权威之后,还需在其他作曲家的键盘作品里证明自己的实力。他连续开演奏会,弹奏从巴赫到斯特拉文斯基的作品,曲目的广泛令人咋舌。这有点向霍洛维茨示威的意思(与鲁宾斯坦这个多面手相比,霍洛维茨的曲目的确有点狭窄)。鲁宾斯坦在显示自己的无所不能,霍洛维茨恐怕不能回应。也许霍氏牢记“人不能同时捉两只兔子”的箴言,鲁宾斯坦的大狩猎,已经表现了一个钢琴大师能力的极限。

    最早我听鲁宾斯坦的唱片,是1992年春天的傍晚,一个朋友家里,他的肖邦《夜曲》(RCA公司推出的套装)。当时真有仙乐飘飘的感觉。鲁宾斯坦的精致,左右手的完美配合,让人难忘。记得听完后,自己下楼没入城市的夜色,沿途灯火的形状像是《夜曲》的延伸,点线面的交织。其后好几天,这种春夜的印象与感受都在大脑里盘踞不去。它是音乐的控制力,我受控于魔力的强大,只能静静待它自己消失。也就从那时,鲁宾斯坦这个名字留了下来。买过他的若干唱片,无论现场录音还是录音室的精品,但听来听去,都不及《夜曲》。那种深度催眠,在我的倾听里是不多的经验。听一张唱片,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已经在显示音乐大于并高于语言。

    里尔克在他的诗歌里,多次表达音乐如何驱逐了语言。鲁宾斯坦完成的钢琴魔术,的确是对话语的清场,我们在忘我里,暂时地抵达了无我的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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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图尔 鲁宾斯坦确实是演奏肖邦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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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7.08.22 13:48:58
    2
    222.168.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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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7.08.21 23: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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