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音乐会 直率大师的音乐庆典
刘恩惠 于 2010.03.20 20:49:03 | 源自:www.soomal.com | 版权:原创 | 平均/总评分:10.00/20
2007年12月29日 上海大剧院大剧场
祖宾·梅塔指挥以色列爱乐乐团
韦伯—《奥伯龙序曲》、理查·斯特劳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约翰·施特劳斯—《蝙蝠序曲》、《柠檬树花开何处圆舞曲》、爱德华·施特劳斯—《畅通无阻波尔卡》、小约瑟夫·赫尔梅斯伯格—《舞步轻盈波尔卡》、柴科夫斯基—《1812庄严序曲》、德沃夏克—《斯拉夫舞曲 Op.46 No.8》、拉威尔—《达芙尼与克洛埃》尾声选段

2007年12月29日傍晚,当我坐着公交车赶往市中心人民广场时,途经福州路河南南路。位于路口不远处的原上海市市政府大礼堂,如今已被夷为平地而变成一处公共停车场,唯有门口陈旧的岗亭依然亮着灯且保持着当年的样子。我此行的目的是前往上海大剧院观看祖宾·梅塔指挥以色列爱乐乐团的2007新年音乐会,而眼前的市府礼堂恰恰是十三年前大师与乐团首次访沪时的演出场地。当时与梅塔先生搭档演出的小提琴大师帕尔曼在那场音乐会后抛出的一句“上海有世界上最好的观众,但也有世界上最差的剧院”,成为了当年令上海人耿耿于怀的大师名言。而多年之后,这句话仍不断地被各方拿出来旧事重提,毕竟此言足以用来反衬沪上近年来文化设施建设水准的突飞猛进。

恰指算来,梅塔先生此番已是第三次率领以色列爱乐乐团到访申城,上一回是在2004年年底。只不过那时纵然上海已经拥有了硬件设施一流的大剧院,无奈档期冲突,大师与乐团的音乐会不得已被安排在声学环境极不理想的上海展览中心,据说演出场地的不专业同样令梅塔大为光火。所以三年后的这一天,当上海大剧院再次有幸邀请到这位印度指挥大师时,梅塔内心的欣慰或许是可以预见的。虽然这个大剧场仍算不上是很专业的交响乐演出场所,但比起市府礼堂或展览中心,优势仍是不言而喻的,更何况剧场方面为了提升音响效果,特意邀请了日本资深建筑声学专家对演出环境做了适当调整,以期达到更出色的乐队效果(虽然事后证明,成效比较有限)。

  • 这场音乐会的消息很早就已正式公布,然而演出曲目似乎总在不断地进行着调整。最终,下半场的柴科夫斯基《第五交响曲》被众多通俗小曲目所取代,可能有听众会因此觉得遗憾,但或许这样反而更符合“新年音乐会”这个主题。事实上,乐团所带来的部分作品仍是颇具分量的,且不说上半场极具难度的交响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单是下半场正式曲目中的压轴大戏《1812序曲》,要给出一个高水准的演奏,也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相比同期那些节目单由清一色舞曲、小品所构成的新年音乐会,梅塔与以色列爱乐的这场无疑是今年沪上众多同类演出里,选曲最具质量的——深度大作品与通俗小作品的结合,既能展现指挥家与乐团的水准,另一方面又贴合辞旧迎新的庆典氛围。

    我并没有亲历过大师与乐团前两次访沪演出,因此对以色列爱乐乐团并不算很熟悉,但出于对该团音乐总监梅塔先生指挥艺术的仰慕,也因为该团一直很高的国际声誉,我内心对于他们的表现是极度期待的。一踏入剧场,舞台上数量庞大的乐器编制一览无遗,单低音大提琴便多达九把。此后的演出过程中,弦乐声部几乎自始至终保持满员、毫无缩减,由此饱满、厚实的声底贯穿着整场演出。乐团的声部布局与前不久来访的慕尼黑爱乐如出一辙——第一、第二小提琴分列指挥台两侧,而低音大提琴位于舞台最左边,两架竖琴摆在右侧。乐队后方还预留了一排谱架,事先已经得知这是为十四名中方铜管乐演奏员所准备的,他们将在演出《1812序曲》时作为“外援”登场助阵。除了常规乐器外,还有两架键盘乐器,其中的一台电子合成器是为模拟《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的管风琴音色而特别添置的。

    正如以上这些迹象可以预示的那样,整台音乐会演出,庞大的乐团所带来的是宏大、伟岸的气魄。最高潮无疑当属下半场《1812序曲》尾声处鼓乐齐鸣之时,十多位上音学子稳定的表现让人顿感放心,即使算不得“锦上添花”,也已然尽心尽职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更没有拖哪怕是一点点后腿。大概有些热衷于《1812序曲》那几款发烧级录音的唱片迷会对现场以低音大鼓所模拟出的隆隆炮声不屑一顾。或许这确实尚不够震人心魄,但我觉得对于现场演奏而言,也实在不应该在这方面有更多的苛求。因此在我眼中,整场演出在气势方面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或许仅仅在于上半场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电子合成器所模拟的管风琴声里夹杂了比较恼人的电流声;同时即使我们相信梅塔大师亲自指定的合成器设备本身不存在明显的音色缺陷,但大剧院的扩音设备似乎也很难完美地予以重现,音色多少有点偏于浑浊。由此也不难想象,演奏“1812”时假如在现场用扩音器回放所谓“真炮”录音,很可能会带来另一重噩梦!

  • 以色列爱乐所展现出的高超音乐素养以及优异的乐队音色是令人钦佩和值得赞誉的。显然,这是一支对不同音乐风格适应能力极强的乐团。细数这场音乐会的正式曲目和加演曲目我们不难发现,其中囊括了德国浪漫主义早期(韦伯的《奥伯龙序曲》)、德国浪漫主义晚期(理查·斯特劳斯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施特劳斯家族风格的维也纳舞曲(约翰·施特劳斯的《蝙蝠序曲》、《柠檬树花开何处圆舞曲》、爱德华·施特劳斯的《畅通无阻波尔卡》和小约瑟夫·赫尔梅斯伯格的《舞步轻盈波尔卡》)以及俄罗斯、捷克、法国民族乐派的代表作(柴科夫斯基的《1812序曲》、德沃夏克的《斯拉夫舞曲》和拉威尔《达芙尼与克洛埃》选段)。或许这些作品对任何一支成熟的管弦乐团而言,都应该有演奏的能力,但要在同一场音乐会上将这些风格迥异作品的韵味都准确、到位地传递给观众,显然不是每支乐团都能企及的境界。令人叹服的是,以色列爱乐乐团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达到了这样一个高度,这与祖宾·梅塔广泛的擅长曲目、超凡的指挥技艺以及他与乐团多年来频繁、融洽的合作关系,一定是密不可分的。更何况演出曲目的选择很符合梅塔的个人艺术气质——直率、开朗、奔放的他,天生就是一位音乐庆典大师!乃至于两首加演曲目所迸发出的热情火花丝毫不逊色于之前的正式曲目——《斯拉夫舞曲》流淌出了比捷克爱乐更鲜活的节奏与音色变化,而《达芙尼与克洛埃》刺激的结尾片断所展现出的非凡爆发力以及不乏灵动气质的表演,足以令所有在场听众大呼过瘾。当然,假如追求细节的话,以色列爱乐在某些地方的处理也并非十全十美。典型如演奏施特劳斯家族的舞曲作品时,该团的铜管与打击乐声部就还略显笨拙了些。最突出的例子暴露在《檬树树花开何处圆舞曲》的尾声处,铜管本应豁然开朗的一声呼唤,变成了沉重无力的叹息,多多少少影响了整部作品的曼妙气质。

    就管弦乐队音色而言,以色列爱乐无愧自己所拥有的国际声誉,各声部的水准较为平均。能够将驾驭难度如此之高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样圆满地演奏下来,而没有任何明显的瑕疵和漏洞,这本身便足以证明他们所具备的实力。乐队在这部作品中所展现出的非凡动态爆发力,细腻而具有弹性的音乐表现力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下半场《1812序曲》开始部分那肃穆而庄重的低音弦乐器合奏,则体现出乐团的另一种音色魅力。至于以色列爱乐究竟具体达到了怎样的水准,我举一个或许不怎么恰当的例子——如果就地域所属而言,他们肯定是亚洲最优秀的交响乐团;但就好像以色列在足球领域压根不希望在亚洲地区混迹,而投入整体水平更高的欧足联那样,如果我们把以色列爱乐看作是一支欧洲乐团,那么他们的综合实力同样可以归入欧洲一线乐团的行列;只不过与真正顶尖的欧洲超级乐团相比,他们依然有一定的上升空间。具体结合现场感受而言——演奏施特劳斯圆舞曲他们无法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对手;演奏理查·斯特劳斯的交响诗,该团与柏林爱乐、慕尼黑爱乐这个等级的德国乐团相比,在音色把握方面终究还存在一些距离;而假如就乐队声音的干净程度以及整体层次感而言,也尚不如某些一流的英国乐团。但如果我们考虑到以色列的国土大小以及他们的历史、文化背景,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对这支乐团怀有敬意呢?

    敬意同样应该致以祖宾·梅塔先生。当上半场我坐在台下第二排,以很近的距离仰望着他侧脸的时候,才发现他其实有着印度人标志性的肤色,而以往这似乎从来就被我所忽略。与此同时,对比节目册上的照片,更察觉到大师面容的日渐苍老,毕竟已是古稀老人!然而,指挥台上的他却依然热情洋溢、令人折服——前方没有谱架,所有作品全部背谱、成竹在胸;后面不设护栏,肢体语言挥洒自如、大刀阔斧。

    音乐会前一天,有参加完新闻发布会的朋友透露,说梅塔的谈吐有点像“暴发户”,似乎缺乏足够的涵养,这我感到有些吃惊。可不一会儿一位负责接待大师的好友对我说,其实梅塔先生只不过是脾气比较直,说话有点冲,因此很可能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他本身就不属于那种儒雅型的音乐家;但这一切并不是他刻意耍大牌,而是出于本性——直肠子、不虚伪、率性而为。回味他棒下的音乐,也正是那般开门见山、直截了当!2007年元旦,我在梅塔先生所指挥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中开始自己的音乐生活,而2007年岁末我又有幸亲历这位直率大师为上海所带来的这场音乐庆典,这注定是一个毕生难忘的“首尾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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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0.03.20 22:4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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