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现在的数字化音响设备,文科男有点困难了。我有一个交往许久的音响发烧朋友,是历史学博士,过去他问过我就可以自己去下单;后来变成一定要我陪着去下单,掌柜的三言两语就能把他转懵,他怕上当;再后来,我陪去也不一定灵了,因为我的话和掌柜的话他都听不懂,疑似我们都在拿他开涮。这个问题,二十几年前就有些端倪,那时我曾不厌其烦地向他解释在模拟记录中,介质流动速度与记录密度的正比关系,以此解释为什么磁带录像机的磁头要设计成旋转的。他怎么都走不进我的话语,在他的专业逻辑里,即使加快记录和浏览速度,各个历史时期发生的所有事件,总量都不会发生变化。鸡同鸭讲,话语系统不对。
过去,音响发烧除了男女兴趣有别外,男人堆里并不分人群,跟专业学历没啥大关系。模拟时代音响设备涉及的数学和物理学知识,一个初中生就基本具备了,不是什么大学问。那也是分立元件的年代,一个电容一个三极管,形象生动,习文学理的都能应付。到了数字技术和大规模集成电路时代,清晰地理解音响系统,需要融入计算机等多学科知识,思维过程渐趋高度抽象,让文科男越来越难周旋。比如,让大多数文科男弄懂模拟音频技术和数字音频技术的原理及区别,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这可能也解释了音响发烧人数为什么正在大幅锐减。
吃鸡蛋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是哪个母鸡下的呢?有人以这句话比喻喜欢玩音响不一定要弄明白道理。这话对一半,如果玩音响到了发烧地步,不明白道理就无法作出判断和选择。何况不少音响设备都喜欢用一些技术术语为自己作宣传,如“2倍过取样”、“高进阶梳状滤波器”、“自动升频电路”……就有文科男问我“自动升频”是不是声音会响起来。不是,是将低取样率的数字音频信号升到高取样率的水平。哇哇,这话什么鬼,不懂哦!在这条路上,文科生的普遍困惑,对音响产业发展极其不利,这里面有一个怪圈,文科生比较感性,会更喜欢听音乐,而学历高的收入多,更有条件进入设备发烧圈,但学历越高就越喜欢搞懂,可文科生现在搞不懂,不懂久了就会选择放弃。
逛逛X宝,卖音响设备的,写的介绍总喜欢拉扯很多技术术语,可扯清楚的又不多,这是唱反了的生意经。更有需要喝点酒壮胆才能看的“火星文”,比如下面一段,取自网上,酱紫滴:
这个天书让文科男怎么看?不说病句、错别字很多,一串连计算机理工男也要琢磨很久都不一定懂的话,感性的文科人真是秀才遇着兵了,他看不懂能掏钱买吗?如果只想卖给圈内人,则里面冤家很多,知音当然越来越少。
事情不绝对,文科生中也有成就不凡的烧友,我遇见过3位。一位是我的音响发烧启蒙老师高先生,他读的专业是表演,在电影里一直演匪兵甲路人乙,此生演艺事业顶峰系在一部有名的故事片里出演被解放军开枪打死的地主,有5分钟戏,20多句台词呢。别看他演戏不咋地,在电影厂可是出名的音响大师,会设计印刷电路板。有次他给厂里的录音师解释电子管帘栅极和控制栅极的作用,就是“屋里开空调,帘栅极好比拉层纱窗,让空气流动,但控制阳光进来,而控制栅极就是拉纱窗的那根绳子”,形象比喻,眉飞色舞,道理深刻,真有大明星风范。另一位是扬州师范原唱片室主任田寿宇先生,闻名华夏的“发烧轩主”,音响界流行至今的“多只香炉多个鬼”的“香炉说”就是他的发明。90年代我见过田先生一面,他说自己虽然学食品出身,但不喜欢也忘光了,读书时着迷文艺书,听很多音乐,自诩是文科生的底子。还有一位仙气十足的,是很多年前家电论坛上的文科女“冬凌草”,发烧文章写得相当了得,观点鲜明,语言生动,脉络清楚,还舌战群雄,堪称一时奇观。我曾登门拜访这位音响烧友中不可多得的人物,这位文雅的女生,当时正热衷于实验成品DSP中多如牛毛的数据设置。这仿佛又说明了音响发烧是否到位,与读文科还是理工科好像没绝对关系。